閒談：原本是為了紀念墨香銅臭，現在卻急著敲碗第三季的我
上次寫動畫感想已經是去年的事了，其實我一直有跟緊最新的動畫，不過沒幾部想寫感想，而《我內心的糟糕念頭》第二季的感想我打算完結後才要寫，有興趣的可以先讀過前篇：「動畫感想｜戀愛使人成長的最佳例子：《我內心的糟糕念頭》。」。
《天官賜福》改編自同名中國網路小說，由墨香銅臭的著作，她的其餘兩部作品《魔道祖師》、《人渣反派自救系統》均有改編成動畫、漫畫和戲劇的紀錄，如《魔道祖師》改編成戲劇《神情令》，也是難得獲得海外好評的系列作品。
不過，墨香銅臭因為一些事情，被關進監牢，因此之後並沒有新作，也沒有新的動態。
今天不講作者的現實面，我們只講她的故事就好。
如果有讀過《魔道祖師》，多多少少會對於墨香銅臭的角色塑造和劇本安排略為熟悉，簡單來說，就是她喜歡塑造吃力不討好的濫好人主角，因為某些原因背了黑鍋，讓眾人或者自己所愛的人當成仇視的對象，骨子裡就是想拯救所有人，還要裝作沒事扮黑臉。
本次《天官賜福》也承襲了一貫的風格，主角謝憐正是這種類型的代表，身為太子，卻因為一些緣故，不得不背負黑鍋，試圖消弭兩族之間的仇恨，第二季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交代完全，讓人明白他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，好像什麼都沒在想，只是想扶正自己的信仰，恢復神力。
如同中國絕大多數改編成影視作品一般，作品裡不將男男之間的情愛說白，點到為止任其想像，不過這部作品已經是我看過有明顯情愫的表現了，男一花城苦苦追著人家跑，見到謝憐與其他人相好會擺臉色，這怎麼看都是有一腿的意思，不過目前的劇情裡並沒有將花城的愛慕之情給說穿，還只用「朋友」的身份待在謝憐身邊。
情愛雖然是作品的核心，不過劇情並不完全圍繞戀愛打轉，甚至可以說他們沒有戀愛，裡頭的武打戲佔比還是很重，畢竟他們遭遇的是橫跨數百年的仇恨，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，被當成眾矢之的可不好受。
其實在入坑之前，並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故事，我應該要想起當時讀《魔道祖師》小說讀到哭出來的錐心刺骨，那種痛苦到底要和誰說？好像沒有，只能壓在心底，吞下去自己消化，我本以為會是有點笨笨的小情小愛，但這作者是誰？墨香銅臭耶，她總是要寫出讓讀者哭得要死要活的劇情，裡頭刻畫的人性糾葛、仇恨是那麼的真實，那麼的豐富，愛是真的愛，恨也是真的恨，讓人一度忘卻這是一部男男作品。
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功力，墨香銅臭的作品才能紅到出圈，造成現象級的發展，不只中國或中文語系的我們讀過她的作品，連不同語系的日本、英語系等其他語系的國家都有為之風靡的盛況，中華世界觀的作品能見度在國際上提升不少。
《天官賜福》兩季劇情概要
曾為仙樂太子的謝憐數次被貶到人間，第三次飛昇時已經被其他神官當成瘟神不敢靠近，新官上任就奇慘無比，但他卻沒有因此感到痛苦或氣餒，積極聽從命令累積功德，順便將之前欠的人情債一一還清，回到人間開始了延續香火信仰的目標。
這路上，他遇上自稱是三郎的神秘男子，從馬車上沿路跟到他所居住的破舊小屋，心裡總是懷疑三郎的真面目，隱約感覺他就是傳說中的「血雨探花」鬼王花城，試圖揭露他的身份卻未果，反而讓謝憐心裡有底，但他沒有選擇揭露，而是繼續和對方往來、一同生活。
他們解決了詭新郎和半月關的事件，得出其他神官過往的情債，很多事情是長久以來的誤會造成的，而且沒有人可以做出其他的最佳解。花城從這時得知謝憐曾經以假名花謝之名上過戰場，會對半月關這麼感興趣也是因為他曾經在這裡打過仗，正是他被稱為破爛神的由來。
再來，天尊指派了一件任務給謝憐，救出被綁在鬼市的神官。本來天界不干涉鬼市，但因為神官拋出求救訊號，標記明確的地點在難以直接干涉的位置，加上天尊知曉謝憐和花城有著友好的關係，生怕感情誤了大事，但謝憐沒有拒絕這份任務，帶著其他神官，光明正大混進鬼市救人出來。
通關層層的密道和來自花城的威脅後，卻意外帶出謝憐和郎千秋之間的仇恨，抓到方線索後讓郎千秋情緒激動，嚷嚷要確定是芳心國師的謝憐和自己絕一死戰，雖然謝憐迴避了一次非必要的戰鬥，但動手殺人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花城為了證明謝憐不是真正的鎏金宴兇手，帶著兩人來到青鬼慼容的巢穴，對方發了瘋似的嘲笑謝憐，再度煽動兩族仇恨，原本樂天、老好人、好說話的謝憐變得神經質，花城卻安慰他任誰都會這麼做，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。雖然明白真正的兇手並非謝憐，但這樣的結果讓郎千秋反而開始迷惘起來，心中的那把我被蒙上一層灰。
接下來，將要揭露花城的身世，以及謝憐最早被冠上瘟神，還有一切的一切，永安國與仙樂國結下仇恨的原因。
解構：忠犬年下鬼王攻×吃力不討好濫好人神官受
在《天官賜福》中，看著濫好人謝憐一路走來到處幫助他人，受盡百般折磨，卻沒有改變他的作風，總是對所有人伸出援手，即使是要害死自己的人也是一樣⋯⋯
花城則是近年來竄紅的年下忠犬類型，不過事實上當成霸總的一種變體會比較好理解；謝憐僅僅一次的救命之恩，定下了花城往後的人生目標，所有行動全部是為了謝憐，花城捨不得見到他受苦，所以跟在他身邊幫助他，可惜他們身分不合，始終是敵對立場，即使他們之間沒有這種想法，周圍的人卻老是煽動，加深兩方立場的嫌隙，使得他們無法再靠近。
在其他故事讀過好幾次相似的架構，可以說是這種白蓮花主角模板的教科書也不為過，正因為是這麼俗套的角色背景設定，才能引起如此廣大的迴響也說不定。
其實只看這個標籤，完全不在我會主動找來看的類型，甚至可以說墨香銅臭的主配對都不是我感興趣的類型，當年（約莫是2014年左右的事）會選擇追完《魔道祖師》，也不完全是為了男男戀愛，而是故事的核心，也就是想看到主角的決心，看受盡折磨主角也是其中的看點吧。
在兩季的故事中，比較難看出謝憐對花城產生情愫，至少我感覺不出來，謝憐只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，並沒有深思花城對自己的好感已經超過兄弟、好友的關係，而是更深一層的，從救命恩人為出發點，將性命托付給所愛之人的程度。
目前兩季的劇情，可以看出幾件事：
謝憐
- 打從一開始就懷疑三郎是花城，卻沒有特別提防或疏遠，而是像朋友一樣和他往來，但他卻不記得自己和花城之間的過去。
- 濫好人性格體現在擔任花將軍的時期，想討好爭戰的雙方，卻碰得一鼻子灰，甚至還慘到必須詐死。
- 曾擔任過郎千秋的老師。因兩族間的仇恨之火未熄滅，自己扛下鎏金宴兇手的黑鍋，讓仇恨轉向自己，企圖讓自己好過一點。
- 多次被貶到人間，卻不在意名聲變差。
花城
- 和其他鬼王關係很差，一般情況並不想接近其他鬼王。
- 知道謝憐的很多事，是個謝憐跟蹤狂。
花城刻意不說自己的事不是為了搞神秘，而是謝憐的立場為天界，與鬼界不同道，不是天界能夠主動干涉的勢力，加上之前的事，或許花城對天界也有疙瘩，外人只知曉他變成絕境鬼王的過程，卻不知其真正的理由，因此我們在故事前期對花城的理解很淺，只知道謝憐是他的救命恩人，成為了最忠心的信徒，即使變成了鬼王也依然想黏在謝憐身邊，無時無刻試圖撩撥謝憐的心，除此之外就沒有太多其他具體的形象。
而謝憐這邊無論是仙樂國、永安國之間的仇恨，還是和神官之間的糾結關係，皆與花城毫不相干，也因此，花城才能以第三者的身份察覺到怪異之處，揭開其中的誤會，卻難以化解多年來的仇恨。
這一方面，或許這是墨香銅臭寫作的習慣使然，她在《魔道祖師》時期就很少描寫攻方的心境，說好聽是為了搞神秘，將攻方的身世擺在很後面才解開，說難聽點是她不擅長（或許是不喜歡）描寫攻方的視角，畢竟故事設定是寵受為基底，攻方任何的行動都是為了受方故事才得以成立。
或許太晚說了，總之，這部是主受、寵受的耽美故事，本來我是不太喜歡寵受故事的，在這種設定之下的攻方通常會變成無腦捧受的忠犬笨蛋，我不喜歡笨蛋，不過戀愛感在故事前期低到可以忽略不計，只在安全的距離賣弄些微的男男之情，加上花城並沒有因為愛慕之情而掉智商，因此看作者如何對角色的背景抽絲剝繭、為何這角色會做出這樣的事等等才是故事的核心，觀看的重心移轉到「想知道為什麼變成這樣」的期待感。
橫跨千年的仇恨
其實比起戀愛，我比較在意的是帶有仇恨的關係，看著原本莫大的仇恨，誓言要復仇，最後得知事件的全貌後這份情感卻不得去向，已經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恨，悵然失落的結局。例如一開始知道謝憐是芳心國師，為滅了永安皇族的兇手，氣得找謝憐理論的郎千秋，得知主導血濺鎏金宴的兇手另有其人，使得他一度消沈，這個轉折令人玩味。
仇恨追到底會發現都是一場空，即使知道了真正的兇手又如何？那人早就死透了，找謝憐能夠消一份氣，可實際上他只是代罪羔羊罷了，這股怨氣該何去何從？也因此郎千秋決心不將這筆帳算清，在謝憐面前頭也不回離開，他內心的掙扎是多麼複雜，最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消滅了。
那麼話又說回來，兩人會截下這麼大的梁子，還不是因為兩族之間的世仇——本該同根卻反目成仇——為了阻止這種沒有意義的仇恨延續，謝憐匿名臥底成為他國皇族的國師，想藉此教導郎千秋自己的經驗，同樣身為太子的經驗，讓和平的因子扎根。
可惜，有人不願仇恨就此消停，血洗鎏金宴，永安國皇族近乎滅門，激起郎千秋強烈的復仇之心，最終導致了仙樂國被滅，謝憐以不揭露樣貌的情況下被釘死，花費許多時間才讓分裂的兩族和平共處。
同為一族，因故分裂成兩族，然而分開已久，之間造成的隔閡已然形成巨大的鴻溝，三言兩語都說不明白，像這樣的劇情結構，我也曾在美國動畫《降世神通：最後的氣宗》看過，在《降世神通：最後的氣宗》的世界中，以四大元素構成勢力版圖，其中水族因故而分裂成南北兩族，最後他們之間的衝突化解，各自獨立以南北水族自稱。
對於這種因故分裂成兩方，最終選擇以個別的意志獨立生活，互不干涉的劇情，在我三十幾年的人生中，少有看過這類型的動畫，尤其定位是適合給青少年（二十歲以下的孩童）觀看的作品，畢竟這種故事必定會牽扯到戰爭，戰爭的可怕和危險可能會帶給孩童心靈創傷，太多人心的黑暗面、利益糾葛等。
當初收看《降世神通：最後的氣宗》的時候約莫二十歲出頭，不過現在接觸到《天官賜福》的我已經三十幾歲，不像當年感受到的震撼，反而更能理解會發生這些事大多是迫於無奈，即使是同族人，也不是每個人想法都一樣，我想當初會分裂成永安國和仙樂國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吧。
同時也感覺到，中國這種思想封閉、深受政府控制的國家，仍然有機會寫出這種題材，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，不只是男男戀情踩到他們的痛腳，連這種政治方面的劇情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危險，改編作必須大量刪改劇情，然而我沒有實際讀過原作，不太確定是否有刪改，以我目前的觀影體驗來說，動畫本身保留一定的劇情，以不動搖作品根本的概念進行改編。
功力不足與整合能力弱的體現
最後來說說中國動畫本身，雖然以我這個動畫製作門外漢來說可能是班門弄斧，若有錯誤的部分還請多包涵，有興趣的話可以留言給我，讓我知道是什麼地方有錯。
動畫製作由上海繪界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責，簡稱「繪夢動畫」。這家動畫公司出品過不少動畫作品，其中製作原創動畫《時光代理人》後改名為瀾映畫，也是我另一部追完的作品之一。有興趣的話，可以參照我之前用舊名義在噗浪發佈的動畫感想噗文（詳細連結），看看我是如何評價《時光代理人》的。
那麼，我將以這兩部為標準往下討論。
從這兩部可以看出來中國處理手繪動畫的能力不差，但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，想來只可能是現場分工與日本產生差異，譬如說中國動畫目前沒能跟上日本動畫的水準，原因不只是手繪的能力，還有各種細節的處理，例如畫面上下文的切換邏輯、音效處理、特效收放、從美術營造出劇本的氣氛等。
中國動畫因為受到文革的影響（1966年）停滯好長一段時間，而日本已經著手將資本投入動畫產業很長一段時間（1920年代開始，直到《原子小金剛》大紅），因此要仿造日本那一套流水線生產的模式著實費力又費時，加上中國人繪畫的水準參差不齊，優秀的非常厲害，卻不見得適合動畫改編，可能也對於動畫改編的繪畫技巧沒有深究，經常看到我常見的日系風格仍是找日本人或者韓國人負責。
《天官賜福》的人物設計以金美珍、樸珉貞、柳民知、洪仁守以上四位負責，從名字來看可能不是中國人，而是韓國人；《時光代理人》則是請韓國繪師INPLICK擔任人物原案，設計交由中國方的LAN（也就是瀾映畫本身）、黃思萌、熊丹。
光這裡就讓我感覺很奇怪，以人口自居的中國居然需要請外國人擔任主要的設計？想必是技術力跟不上，能力外包的結果。事實上，已經紅到出名的中國人可能也不太想接中國本地的案子（從其他相關的領域都可以看出這點，不只是動畫業界而已），讓中國國內的技術力產生很大的斷層，劇本就更是如此，日本隨口可以舉出知名的劇本家，中國卻想不到有誰可以擔任代表人物，人才稀缺的程度可見一斑。
可能是為了營造出和日本不同的風格，美術上採用低彩度、低飽和度的賽璐璐色塊風格進行繪製，加上題材的緣故，《天官賜福》是明確有男男要素的耽美玄幻作品，而《時光代理人》則是微腐的懸疑劇，兩者皆為女性較為感興趣的主題，順勢找了近年來流行的韓國方負責設計，對比日本較為鮮明的色調相比黯淡不少，線條也較為簡單，產生一種朦朧美。
同樣為低彩度、低飽和度且大受歡迎的也有不同領域的手機遊戲《蔚藍檔案》，同樣是來自韓國的美術風格，而這款男性向作品打破了「女性向作品就要低彩度」的印象，證實了近年來的動漫、手遊等二次元領域越來越傾向韓國的美術風格，因此也不是不能理解委託韓國方進行設計。
我在此之前對於中國動畫的印象，只有比較低俗的搞笑作品，例如十幾年前曾經掀起一股潮流的《十萬個冷笑話》，還有一些劇情顛三倒四、動起來詭異的3D動畫，作為嚐鮮看過幾部，最後仍是回到日本動畫這一塊，無論是劇情邏輯、作畫、分鏡、音效、配音都有一定的水準，人還是想看好的東西嘛。
雖然中國動畫的品質還跟不上日本動畫的水準，但逐步學習、磨練之下已經有一些成果，或許改編耽美作品會是其中一條路。
